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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婳这一身行头，还以为怎么也得送他个几十两黄金。

　　不过他好歹是个读书人，这种时候了并未把失望明显表现出来，而是拱手道：“救人只是发自内心的行动，不求回报。”

　　隔着帷帽，他看不清这位夫人的脸，但觉得她似乎是笑了笑，柔声道：“我们自然知道任公子不是为了财帛救人，这些只是一点心意罢了，任公子若不收下，倒叫我为难。”

　　仁义安这才假装扭捏的收下了荷包。

　　时婳举目四望，似乎对这里的环境有些微的不满，仁义安小心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，见她看了眼四周，心里那口气立马吊了起来。

　　还好，时婳并未说他这里简陋，只是问道：“任公子来京城多久了？”

　　仁义安拘谨道：“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。”

　　时婳道：“昨天任公子曾说自己是进京赶考的书生，参加的是明年春闱？”

　　仁义安张了张嘴，哑口无言。

　　其实他只是过了院试后的秀才，而并非举人，若要参加乡试，得再等三年。

　　因为他原本就没打算参加……坦白讲，家里供不起他再往上考了。

　　他摸了摸鼻子，嗫嚅道：“小生不才，只中了秀才，是来京城游历的……”

　　时婳眉梢轻挑。

　　任义安因着她片刻的沉默更是心焦，他道：“实不相瞒，再过几个月小生便要回家去了，在京城里这段时间见识到了京城盛景，只觉得永生难忘。”

　　直到时婳轻笑，“任公子倒是十分坦诚。”

　　任义安早已打听出来自己所救之人是谁，也知道眼前的是谁，他知道这恐怕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机会。

　　早在昨天晚上，他就已经把今天的这一段对话排练无数次了。

　　客栈一楼人声鼎沸，这样便宜的地界上，时婳满身华贵的坐在这儿，十分格格不入，周围人都似有若无的打量着她们。

　　他不卑不亢道：“我出身寒门，虽有些读书的本领，在京城中却是不够看，因此也不敢在贵人面前欺瞒。”

　　时婳抿了口茶水，轻声说：“我倒觉得任公子不仅有胆识魄力，还不骄不馁，京中许多世家子弟，品行上怕也不及你。”

　　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番话，任义安只觉得整个人都要飘飘然了，他几乎要“腾——”的一下站起来了，心脏扑通扑通跳的飞快，连嗓音也隐隐发着颤，“小生，小生……”

　　他很想说几句谦虚的话，但是巨大的兴奋和成就感让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
　　时婳倒像是对他这个反应很有兴趣的样子，又含着笑问道：“不知任公子可有婚配？”

　　婚配？

　　她问这个是什么意思？难道真的像那些话本里说的那样，书生救了千金小姐，千金小姐便要以身相许！

　　他做梦也没有想到，这样的好事儿能轮到他呀！

　　可是……他在老家……

　　他嗓音发紧，抿了抿唇，“并未婚配。”

　　时婳唇边笑意更深，“任公子这样的青年才俊并未婚配，倒也是一桩好事儿。”

　　仁义安忍不住问：“你……这是什么意思啊？”

　　真的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？

　　时婳又回过神来，“没什么。”

　　她只用了两句话便把他的心高高吊起，落不到实处。

　　时婳叹了口气，“实不相瞒，我那妹妹在婚配上也是一件难事。”

　　他并不知道这俩人之间的弯弯绕绕，只以为她是真心为了妹妹的前程，连忙端起茶灌了几口，苦涩的茶倒是让他的紧张消散了不少。

　　“令妹就是昨天我救的那位小姐？”

　　“嗯。”

　　仁义安道：“莫不是我救了她，与她有了肌肤之亲，害得她无法与他人婚配吧？”

　　时婳一言不发。

　　然而仁义安却下定了决心，他站起身来，在人声鼎沸的客栈里一种绝对不小的音量坚定道：“是我害了时小姐，我下半辈子必定尽我所能对时小姐负责！”

　　原本都在悄悄往这边打量的众人面面相觑。

　　这是……时家女儿真要以身相许嫁给书生了？！

　　时婳连忙道：“公子别这样说。”

　　她欲言又止，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开口，只轻轻叹了一口气，仁义安看见她的肩膀一塌。

　　她解释道：“是我这个当姐姐的说多了……罢了罢了任公子你别想那么多，这些银子你先收着，在京城好好玩一阵子吧。”

　　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很快侵袭了他，他刚才的那点惊喜全都化成冷汗，已经不知道自己手脚该往哪儿摆了。

　　他无意识的呼吸急促起来，点了点头，喃喃道：“好。”

　　时婳紧接着离了席，仁义安狼狈的上了楼，留下身后滔滔不绝的议论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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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时婳上了马车，车夫问她是回时家还是回赵家。

　　时婳想了想，“回赵家吧，我已经嫁出去了，娘家的事儿总不好再插手。”

　　她回府的时候，听闻赵晗正在跪祠堂，也懒得去管，直接回了苍葶院。

　　薄云和绵雾跟着时婳行动了两天，但依旧是一头雾水。

　　之前在外头不好开口，现在回了自己的第三，薄云终于敢问了：“小姐，您说是要给二小姐请柬，可今天又去找了仁义安，这是做什么？”

第57章 绿茶

　　“我这个做姐姐的，为妹妹安排姻缘，也是理所应当。”时婳只是如此笑道。

　　任义安果然没让她失望。

　　不算很坏，惹不出大祸；但也不是个纯良好人。家里穷连举人都没考上，这也意味着如果时露将来真嫁给了他，一时半会也不能让家里给他多少助力。

　　最重要的是，任义安难得长了副好皮囊。

　　她做到这一步，但也只会做到这一步。

　　屋里点了灯，晕黄的暖光投在书案上，时婳身前摆着一盒琉璃手串和一张请柬，她道：“把二皇子纳妾宴的请柬送去时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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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戍时。

　　周姨娘眼巴巴等了时丞相快一天，这会儿才终于等来了他。

　　午后下了雨，密密匝匝地从檐下砸到地上，时丞相今日本就被迫承受了一天旁人的揶揄目光，自然没个好心情。

　　他回了家本想静一静，小厮却几次三番来催，说周姨娘让他来用饭。

　　他本不想去，又想起昨日夜里时婳所言，心里到底起了点波澜，想了想还是起身往饭厅去了。

　　待他到了，看见周姨娘却是一顿。

　　她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长衫，只在衣摆处绣了几朵小花，头上只戴了几朵简单的珠花，倒是和她年轻时很像，那样的弱柳扶风，她的世界里就只有他。

　　时丞相缓缓落了座，语气轻柔，”今日怎么穿成这样？”

　　周姨娘眨眨眼睛，“好看吗阿尧？许久未穿这样素净的颜色了，这也是几年前的旧衣了，我还以为穿不下了呢。”

　　阿尧……

　　这称呼许久没有人这么唤过他了。

　　他本名时尧，当了官后别人都叫他一声时老爷，也就周姨娘年轻时会唤他阿尧，后来几个孩子出生，这称呼别人听了也不好，人前人后就都恭恭敬敬叫他夫君了。

　　至于婳儿的生母，从生到死，始终满腹怨念，恨不得他去死，又怎么会这么亲热的唤他。

　　他抿了抿唇，还是道：“好看。”

　　周姨娘虽然现在年纪大了不比小姑娘，但也风韵犹存，两人一顿饭浓情蜜意，周姨娘估摸着差不多可以开口了，柔声道：“露儿的事情，也是我这个做娘的有错。”

　　时丞相唇边笑意淡了些，他接过下人断来的漱口茶，漱了漱口，“这事容后再议吧。”

　　周姨娘今日做了如此足的准备，哪能让他就这么走了？！

　　她低垂眉眼，楚楚可怜道：“但是露儿的婚事再怎么也是头等的急事了，不知夫君是有何打算？”

　　她看着娇柔又可怜，长吁短叹道：“露儿千不该万不该托生在我肚子里，生母没法替她挣个好前程，后院里的事也得指望夫君您。”

　　时丞相沉思道：“露儿性子太直，深宅大院不适合她，我会从这一批参加明年春闱，成绩有望的学子里选一个。”

　　周姨娘悬着的心终于死了。

　　她勉强维持住表情，柔声说：“但是咱们露儿好歹也是丞相之女，嫁给书生会不会太低了些。”

　　时丞相张了张嘴，很难告诉她实话——实话就是，她现在嫁给他看中的书生都很难。

　　能入他眼里的不是凡人，品德高尚文采斐然缺一不可，但这样的人就算没有他也能在朝堂上取得一番建树，时露如今名声在外，正经读书人避之不及。

　　他当然可以以权压人逼人家强娶，但于情于理他做不出这样的事来。

　　而那等趋炎附势的倒是有，可时丞相也得考量这人他日会不会闯出祸事殃及时家。

　　他想这事也是想的头都大了。

　　他想起昨夜时婳的话，闷声道：“你今天就是想说这个？”

　　周姨娘二话不说往地上一跪，她抬起头，嗓音在颤抖，可决心却不小，“夫君，我有了个门路，咱们露儿若是能嫁入皇家……你觉得怎么样？”

　　她说完，没听到回信。

　　她忐忑的抬起头，见时丞相阴沉着脸，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，什么都没说，可眼底的愤怒和失望把什么都说了。

　　时丞相说：“你准备做什么？”

　　其实能开这个口，周姨娘也是思考了很久很久的，只是实在走投无路了，要不然她不会冒这么大的险。

　　地板冰凉，廊下雨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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