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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语气说：“守中啊，你是县高为数不多的学生预备党员，前途一片光明。我是怎么也想不到，你居然会带头请愿，你就是这么当团支书和预备党员的吗？”

万守中刚坐下，听到鄢校长的话又站了起来，恭恭敬敬地说：“鄢校长，我是真的觉得，甄老师教的那些道理没有错，就算不是课本上的，但独立之精神、自由之思想不正是新时代青年应该追求的吗？学校以这个理由辞退甄老师，是颠倒黑白！”

“自由的思想，不代表可以公开的宣讲，尤其是一些资产阶级自由化的观念。做为学生，你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，还敢说校领导颠倒黑白？你们懂什么？这是你们该管的事吗？万守中，你父母对你寄予厚望，学校也在重点培养你，你可不要把路走歪了。”

万守中心里好一阵烦躁，父母也罢师长也罢，一直在替他做规划，现在做个好学生，将来当个好干部，按部就班，循规蹈矩，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思？万守中争辩到：“可陈副校长的老婆就是打人了啊，我亲眼所见，怎么不把她抓起来，也不处理陈副校长，就单单处理甄老师？为什么？你们当领导的就是这么官官相护的吗？”

鄢校长气急了，狠狠拍了一下桌子，指着万守中的鼻子喊：“你，你们这是要反天啊！我们校领导开会研究做出的决定，没有跟学生解释的必要！万守中，我劝你好自为之，别以为你爸是教委副主任，我就要一直惯着你！”

万守中也火了，说：“鄢校长，我们来县高是接受教育，不是接受管教，如果思考和表达的自由都被限制，那教育的目的又是什么呢？别说预备党员了，开除我都不怕！您不用看我爸的面子！”说完鞠了个躬，自顾自出了办公室。

万守中半路追上薛娟和李维，一起回到教室，班主任刘老师已经等在教室门口了。刘老师的脸色阴得像要下雨：“你们也别进教室了，都跟我走。”又回头冲教室里喊：“屈卫红、杨建军、叶琴，你们几个也出来。”

刘老师没把学生带到办公室训话，那里人多嘴杂，影响不好，而是带去了自己家。刘老师家离县高很近，就在南门边上。刘老师招呼学生在客厅里坐下，还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水，在心里反复地念叨别发火，别发火，发火也解决不了问题。

“接下来你们还想干什么，一次性都说出来吧，省得我一惊一乍，罢课还是游行？”刘老师一个人坐在沙发里，拍了一下沙发前面的茶几，指了指餐桌边的四个男生：“你们四个号称东山四虎？真威风啊，就是不知道是真老虎还是纸老虎！”

刘老师慈眉善目的，本就是个老好人，也不想当什么班主任，被领导赶鸭子上架，偏偏摊上三七班这些不省心的学生。现在刘老师心里烦得不行，也顾不上当着学生面，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，四处寻摸着打火机。杨建军好死不死地站起来，递上打火机，还从兜里掏出自己的烟讨好刘老师，说：“刘老师，抽这个吧，这是红塔山，不是白塔山！”

刘老师接过打火机，刚准备点烟，想想不对，把烟和打火机朝门口一扔，砸到门上啪地一声脆响，把叶琴和薛娟两个女同学吓了一大跳。

“把你们惯得无法无天了是吧？杨建军、李维，你们偷摸抽烟也就罢了，怎么着，老师和你们一起抽？来来来，都点上！”

谁敢抽啊，找死嘛不是。

刘老师就像个祥林嫂一样开始唠叨，说：“我年纪是大，但还不是老糊涂，我只是不想把你们管得太死，，你们干过些什么，以为我真的不知道？”

然后，刘老师就从两任班长李维和薛娟开始骂起，身为班干部不主动平息事态还四处拱火，贴大字报就是李维的主意吧？万守中你也没起到党员的带头作用！还有杨建军，数你最调皮，上课像蚂蟥，下课像弹簧，我看你还是处分轻了。后来连叶琴也不放过，不要仗着成绩好就为所欲为，你这发型跟谁学的，马尾辫扎在头顶上，还真是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啊！

刘老师本来在训人，说出来的话却很搞笑，挨批的同学费了好大劲才勉强憋住笑，叶琴更是把自己的手都快掐紫了。

最后才轮到屈卫红，刘老师没有骂他，反而特别语重心长：“我知道甄老师和你们家关系不一般，屈宗文老爷子也是我特别敬仰的人，他可是在武汉大学当过教授的，你应该跟你爷爷学学涵养，学面对事情的豁达态度，风物长宜放眼量！”

看刘老师的火力渐渐小了，几个学生慢慢把低到膝盖的头抬了起来，刘老师最后说：“甄老师被辞退处分是有点儿冤，校领导有校领导的权衡。我知道你们舍不得，但换个角度想，甄老师可是北京人，大城市啊，她回自己老家不好吗？你们要祝福她，而不是瞎胡闹，闹也闹不出什么结果。”

这时李维终于回了第一句嘴：“刘老师，就算请不回甄老师，我们也绝不同意布告上的胡说八道，那是污蔑！”

刘老师叹了口气，说了跟甄老师一样的话，只是没那么煽情：“校园也是社会，是社会就有勾心斗角，等将来你们走上社会自然就懂了，但现在不要去管。你们还有半年就高考了，什么事也没有高考重要，以后你们天南地北，时过境迁就会发现，现在觉得天大的事，也只是人生中一段小小的插曲！”

布告栏里东山四虎贴上去的请愿书又被撕了下来，鄢校长答应开会研究后来也没了下文。两天，三天，一周都过去了，什么事都没发生，既没有领导给个答复，也没有处分他们，包括公然撕布告的屈卫红。东山四虎决定干一件更大的事情，罢课！挑头的还是李维，他说刘老师已经提示过我们，请愿之后就是罢课，罢课之后就是游行，咱就按刘老师的指示办呗！

刘老师要是知道东山四虎让他背这个锅，得当场气晕过去。

哈哈哈，这帮自由小青年罢课呢，严肃点儿

第0049章 1993年 罢课风波（下）

1993 年的 12 月 13 日，东山四虎开始罢课，他们在登天梯中段坐成一排，俯看南大门和伟人雕塑，背对着教师办公楼的门厅，脚下摆着一条横幅：校委会颠倒黑白，甄老师无辜被辞！当时是第一节课刚上课，没人过来围观，少年们坐相松松垮垮，横幅也实在简陋，是用上次写请愿书没用完的宣纸，裁成几条拼起来的，用几块小石头压着，防止被风吹走。活脱脱就是几个码头边找活儿的零工，摆个砌墙抹灰或者通下水道的纸板板。

三七班第一节课是英语，谢老师发现有四个人缺勤，找同学了解情况后，跑到登天梯喊他们回去上课，别瞎胡闹，东山四虎不为所动。第一节课下课后三七班很多同学跑来登天梯看热闹，请愿书大家都签名了，也没见谁处分，现在看东山四虎带头罢课，不少人都蠢蠢欲动。

何莉萍是第一个，她挨着屈卫红坐了下来，还招呼唐小朵说，有东山四虎怎么能没江南七怪！ 江南七怪里还有薛娟，可她现在是班长啊？于是观望的同学们都看着她。

薛娟一咬牙也坐了下来，坐在东山四虎后面一排，说：“李维他是前班长，万守中是团支书，他们不怕我也不怕，我来也！”

然后，叶琴也挨着薛娟坐了下来，说：“怎么能少了我，请愿书还是我亲笔所写，现在八个人了，不如就叫兰江八仙如何？”戴伟峰本来站在边上看热闹，也坐下说：“加上我，嗯，我们合在一起就叫独孤九剑！”杨建军哈哈大笑，指着戴伟峰说：“没文化，还独孤九剑，那是剑法，不是帮派。”

朱晶晶其实一早就想过来助阵，是李维不同意，说她是借读生，搞不好会被退回南岸高中。现在登天梯上已经坐下来九个人，她也不管那么多了，也在第二排坐了下来。

杨建军还在继续拉人头，对犹豫的同学们喊：“还有谁？还有谁！再来几个，凑个十八铜人阵！”

罢课的同学越来越多，东山四虎胆气也壮了，把标语拿起来举过头顶，有节奏地喊上了口号：打倒陈校长，还我甄老师！打倒陈校长，还我甄老师！同学们也跟着喊口号，脸上全是快活的表情，完全没有罢课应有的悲愤，把挺严肃的一件事儿整得像过年。

自“文革”结束复校以来，兰江县高还是第一次发生罢课这样的事。文革时期校园里批斗游行司空见惯，可大多数年轻老师没有那个年代的记忆，站在办公室里透着窗户看热闹，只觉得好玩，一点也不紧张。

但鄢校长紧张，他是经历过“文革”的，得知消息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，而是浑身发抖，恍惚间以为这群学生马上就要冲进来，给自己戴上高帽子，拖出去批斗。回过神来的鄢校长拍着桌子大喊：“马上开会，把陈副校长、郭副校长、三年级教导主任、三七班的老师全都喊过来，马上！”

陈副校长进了大会议室，特别尴尬，外面学生喊的什么口号，会议室里听得一清二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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